唐朝，能把人们视野里的古董说个比较明白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莫名其妙地死去了。英年早逝，说来心酸。不过人生不过百年，都得死。古董却不一定“死”，常常还流转聚藏在人间。

到了宋朝，被唐朝那几个明白人赏鉴过的古董大都还在，不过有的已经被搞得有些神神秘秘了。到了明清，那些古董都快要湮没失传了。一个空前甚至绝后的大玩家出现了，此人是乾隆皇帝。

乾隆的三希堂在内殿旁，堂内收藏着稀世珍宝《快雪时晴》《中秋帖》《伯远帖》等晋唐宋元明墨迹。这些墨迹后来编印了《三希堂帖》《墨妙轩帖》，并且被嵌刻在宫廷内墙壁上。

乾隆画像

若论收藏之富有，乾隆当是世间第一人了。他那时在南薰殿还收藏了前代帝王后妃像，在茶叶库中存放了不少名臣画像。乾隆在收集古籍上登峰造极，专辟的文渊阁收藏着经史子集各类图书，后来用此编辑而成《四库全书》。

乾隆生平最喜爱字画古玩，曾命令巧匠用极名贵的紫檀木做了许多百宝匣，每一匣内分成许多层隔板，每一层隔板上又分出几十小格，每一小格内放一样珍贵玩物，如宋瓷小瓶、雕刻的牙球、刻有人物故事的核桃、古币。有的格子里放了几粒刻有书画的瓜子、寸许高的《四书》。一只百宝匣里盛有了几百种奇珍异品，大型匣子里则有上千种古玩，可以说金石玉器、字画雕刻百珍齐集。

杭世骏官至御史后因言获罪，侥幸没获死罪被放归故里，后来主讲于扬州安定书院。他把馆俸都用在购买古董上，特别爱收藏钱币，挑选出官铸的大钱用绳子穿起来，床下堆满的一串串大钱被他不时拿出来拨弄。

乾隆三十年南巡到了杭州的皇上召见了杭世骏，问他“作何生理”，他回答“开旧货摊”，又问“何谓开旧货摊?”他答“就是买卖破铜烂铁。”乾隆大笑，亲手书写了“买卖破铜烂铁”招牌给他。

翰林御史杭世骏被罢官，回乡后在读书著述之余玩玩古董，对乾隆之问给予幽默回答，而品味乾隆的反应，颇感蕴含其中的趣味也只有同道中人才会生发而出。

这一天，乾隆翻阅古籍，翻到一个秘籍，便仔细看去，先看到刘表盘踞荆州时有三只贵重的酒杯，一只叫“伯雅”，盛七升酒；一只叫“仲雅”，盛六升酒；一只叫“季雅”，盛五升酒。接着进入乾隆视野的是晋朝人张华事迹，他也是兴奋点着落在一些玩意儿上。

张华广泛收集天下的遗闻逸事，撰写成《博物志》一百卷，进呈给了晋武帝。武帝对他说：“你的才干超越万代，知识广博没有人能和你相比。但是《博物志》所记多数根据不足，或者属于虚妄之谈。

昔年孔仲尼改删《诗》《书》，删定后的《诗》《书》不记神鬼阴司的事情，不谈妖力和仙神方士。你这部书记载会杂乱人的耳目的，因此要删去没有根据的和虚浮没有定论的内容，十卷足矣。”

说完赐给张华青铁砚一方——用于阗国进献的铁铸的，麟角笔一支——辽西国进献的，侧理纸万张——南越国进献的。

秘籍中介绍梁朝的陶贞白著有《太清经》《剑经》，发表过“凡是学道术的人都必须备有宝剑、宝镜随身带着”，“干将、莫耶两柄名剑都是用青铜铸造的，不是用铁铸造的”的见解。

乾隆对以上兴趣不太大。秘籍说陶贞白隐居山中，有“善胜”和“宝胜”两把宝刀。两刀常能自行飞去，飞走的样子像两条青蛇。

乾隆继续读书。只见唐高宗上元年间要求九品以上官员须佩带装有刀和砺石等的饰袋。那饰袋是先在彩帕上绘出鱼形，再用丝线绣出真色的图案，缝制成袋子，像鱼的样子，以此兆示强盛。

这种浮夸做法在武则天临朝执政时才被杜绝。唐睿宗景云年间又流行了这种佩饰，乾隆觉得这东西好玩。

乾隆对亦幻亦真的玩意儿历来好奇，那些玩意儿秘籍上多有之。晋朝许逊真君传人曾真人在新泽县真阳观得道成仙，后来道观的庄田被人侵占，唐僖宗期间南平王钟传镇守江西，真阳观在修缮房屋过程中天降香炉。

香炉高三尺，下面有一只托盘，盘里长着一枝莲花，有莲叶十二片，每叶隐约浮现动物，细辨可见十二叶上动物那是十二生肖。炉顶有位头戴远游帽身穿云霞衣的仙人，左手撑着脸颊，右手垂扶在膝盖上，坐小盘石上，形象端庄神妙。小盘石雕刻了花、竹、松、桧等图形，奇异精妙非人工所为之。

下面有一只托盘，盘里长着一枝莲花

香炉降落后，凡是被人侵占的庄田都会出现仙人，大放光明。侵占庄田的人害怕极了，立即把占有的庄田还给了道观。钟传听说后派人到真阳观把香炉取回供养，某晚香炉不胫而走，据说它自己回到了真阳观内。

当地道流和乡民把香炉当作仙灵供了起来，丞相公孙偓全家参观过真阳观，孙偓写诗说：适逢月色清朗，漫步观赏夜景时，祥瑞之炉飞到醮坛前。炉色金黄，时轻时重，平常人拿在手中不过六七斤重；窃贼偷炉，多人合力也搬不动。如今香炉在观里，再也没有飞走过。

秘籍记载的好玩意儿挺多，乾隆手不释卷乐融融。这会儿他看到五代时中书舍人刘光禄家正在搞清赏活动，刘家人遵照老爷指示拿出一只桃核杯向来客展示。杯子阔一尺多，上面纹彩灿烂光亮。刘光禄说起早年在华山从一个道士手中得到蟠桃核的奇遇，原来这杯子是用半片蟠桃核做成的。

来客刘云展示了一颗圆如鸡蛋的白石，石上纹彩隐约，能看到二位童子手持符节为一位仙人引路，眉眼毛发、帽子、鞋、衣裳、斗披都清清楚楚的。刘云道士说白石得自于麻姑洞石穴。客人沈默展示的是宽一寸多长约二寸五分的石头，石上隐约可见一条盘龙，鳞角爪鬣无不具备，此石得自于巫峡山中。

……

乾隆绝顶聪明，有一目十行的本事，他很快看完了秘籍。宫里的秘书官也已经记录了刘表的三只贵重的酒杯，陶贞白的两把刀，唐高宗时的饰袋，真阳观的香炉，刘光禄的桃核杯等玩物。乾隆说：“朕命你们在大内库藏中找一找这些玩意儿，或者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东西，然后弄出一份报告给我。”自然这是最高的指示，立即就会办理，此不待言。

“谁有这样的本事？谁有这样的识见？”秘籍让乾隆有了这般的疑问，两天后他开始在秘籍上寻找蛛丝马迹。

乾隆手中这本秘籍不过是古代书籍中的一本，特别之处在于它是硬黄纸装裱的册页。乾隆想这本硬黄纸秘籍应该是唐朝到五代之间的产物，因为这种用纸和装裱是那个时候的特色，册页所记没有五代之后的人事。乾隆看着看着，突然在册页前后几个交接处发现了“杲”“李”二字。看来秘籍制造者姓李的可能性很大，姓杲的可能性极小。

在历代帝王中，乾隆算得上是个大才子，他读书甚多，博闻强记，“李杲”一名在他脑海还没有翻腾几下便有了结果。李杲，唐末一个没落的王爷，精通古董鉴赏，有才。

乾隆兴奋地将自己的发现讲给亲信们听，这些亲信还没有哪个是不佩服皇帝爷之发现的，他们对乾隆的津津乐道更是专注地倾听着。

“操王李杲有巧妙的构想，精通各种器具古玩。这部秘籍一定是李杲所写的了。”乾隆说出结论后继续解说李杲的事迹。

李杲任荆州节度使时有位客籍读书人求见。开始是李杲的幕僚接待，书生带来了制造羯鼓用的棬，有两副。

幕僚们看后故作惊讶地说：“这种平常的东西还好意思拿给我王看！”书生只是说：“请通报，请通报，大人自有识见！”

李杲接见了书生，他手里捧着两副棬，嘴里一连声地赞叹道：“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这么珍贵的宝物啊！” “你们看看，这钢性，这均匀劲儿！”对众人说这两副棬是用钢铁精制而成的。

李杲看出幕僚们都不相信的样子，就命人“取来食柈一用”。李杲从中挑选出特别平整的食柈，将两副鼓棬打开重叠置放在食柈上面，让人将食油倾入棬中，直到注满为止油一点也不渗漏出来。

“这两副棬必是开元天宝年间朝廷的御棬”，李杲说出鉴定意见后又问书生这两副棬的来历。书生回答说是其先人在黔中从玄宗皇帝的总管高力士家得到的。

幕僚们虽然服气了，还有些余兴，有人就要书生猜一猜能从操王那儿得到多少钱。书生说是三万钱。李杲赠给书生的却是金帛器皿等，不过有个古董商测算这些东西值三万钱。

“后来呢？”乾隆的幸臣集体显出过瘾和意犹未尽的样子，向他们敬爱的皇帝发出了信号。

“啊，哈，哈，李杲么？你们去看看书吧！”

乾隆有些困了。他根本不想去探讨那些古董家莫名其妙的死因，只觉得这次秘籍中的古董之旅很是愉快，此时快乐的乾隆已然睡去了。

世上还有谁能玩古董玩出这般的快乐呢？

于志斌先生新书《香蜜夜航》，时代出版传媒有限公司 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

南水北调是什么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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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北调是什么生肖 【于志斌：大玩家乾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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