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烟山观青鹛斗～贾越云赋文之十及书画

过烟山观青鹛斗(散骈)

贾越云/文

昔，念聃子只身西南野行，探潇湘源头写生悟道。入古苍梧浩淼之深山，走桂湘粤三省之邻壤。其日阴暖，清气拂襟。时念聃子年轻好奇，移步敏捷。涉溪攀岩，观万物之生息；穿雾越岚，思三界之共融。至暮，雾浓，竟不辨归途。念聃子脱草帽，解布嚢，遂掬溪水而吞食饼干，择凉亭而蜷身夜宿。

天既晓，雾愈浓。霾遮枝叶，故不能以荣枯定南北；天蔽日出，亦莫可依曙光判东西。念聃子扭目四顾，举足茫然。约一时辰，欣闻林径起脚步之声。一老者破雾而近，草鞋麻衣，瘦骨嶙峋，乃一採山野蜂蜜之翁。

念聃子礼问：何去可出此深山耶？翁略问何故入山，回礼，曰：穿行万壑，归正首丘；迷途既远，但随吾走。领汝可见一特殊景。念聃子闻其言，知遇智者矣。遂随之行。翁复自语叹息曰：噫唏，前向寒雨数日，野蜂皆蛰居而不事糖，吾今入山，恐无山蜜可得也。

随翁爬行三日，夜宿山洞，未见殊景。又一日晨，翁领行十数里，浓雾渐已淡薄，山野缓趋清晰。踏青石跨越湍溪，依小径穿过木亭。至一沟虚壑阴之怪异处。採蜜翁忽而缓步，扭白首朝右望，苍润面生惶然。复指右前草木丛生岩石耸立之山曰：此，烟山也。

念聃子惑而问：烟山何事？答:多青鹛。复问:青鹛何事？曰：乃变种之鸟也。羽青眼红足褐额黄，故吾等名其青鹛。其鸟也，同类长厮杀，世代好内斗。因而名：特殊景。惊问翁：何故也？翁仰叹：汝观之！

念聃子随翁轻步近斯山，果见杂草灌木间聚众多青羽鸟，皆呲舌咧嘴，昂首竖尾。该鸟之特征：乃红目之上，横生一抹殊青之长眉羽。

看似枝平岩静之烟山，实则一山青鹛正内斗。

念聃子细观搏击于梽木枝头之两鸟。一鸟怒鸣似霹雳，赤目圆睁；一鸟拍翅如挥刀，青羽蓬耸。彼似怀千古之恨，此若有万般之仇。怒鸣者频扬其利喙啄对方之目，血溅绿叶；拍翅者勇举其尖爪勾对方之颈，血染翠枝。虽微风渐起，而撕斗愈烈。只片刻，拍翅者两目皆被啄空，头骨惨露，哀然呻吟，败跌于地。鸣呼者不饶，即跃于血地，利嘴频动，啄劲益猛。又片刻，拍翅者青羽四飘，血体僵卧，死矣。鸣呼者拍其带血双翅，跃上梽枝，且歌且舞，因终置同类于死地而大快矣。

然乐极生悲。须臾间，一健壮青鹛自草阴处腾起，以其尖喙突击得意忘形鸣呼者之眸，洞穿血涌，鸣呼者亦死矣。

念聃子愕而生哀，遂步入烟山细览。但见青鹛之羽盈坑，羽羽带血；青鹛之骨积堆，骨骨含悲。皆明谋暗算明搏暗击之内斗使然。念聃子叮问採蜜翁：此山同祖之青鹛，何故内斗如许烈？

翁曰：好食好色好贪好强，好攀比好猜疑好妒忌好独占，尤好被恭维阿谀之颂唱，殊忌闻逆耳真诚之唳鸣，故好斗。或嫉羽毛丽于己，斗矣。或妒飞速疾于己，斗矣。或疑他欲夺己爱，或见彼新得美偶，悻悻然，亦斗矣。因窠巢大小，配偶美丑，儲食多少，圈地宽窄，斗矣斗矣，不亦乐乎。千秋万代，内斗不息。早先惟雄鸟与雄鸟斗，今巾帼不让须眉，雌鸟亦参斗矣。或雌雌单斗，或雌雄对斗，或雌雄与雌雄混合斗。眼下之烟山青鹛，已渐见雌盛雄衰。雌者之鸣铿锵狂妄，雄者之叫阴郁绵柔。咦！阴阳颠倒，娘鸟凶起。其斗愈阴诈歹毒矣。

又问翁：青鹛内斗如此惨烈，若外山之敌鸟至，何以御？翁笑曰：吾前年登此採蜜，见一斑驳陆离之雀鹰疾飞而至，盘旋于烟山之上。只瞬间，烟山激斗之群鸟皆

倏然止斗，颤栗哀鸣，瞬间皆抱团藏匿于茅草间。相互舔首吻尾，彼此依偎顾怜。亲密且和睦，同仇而敌忾。颇有欲驱敌于山外之态势。然雀鹰方去，烟山之众青鹛复跃于枝头，愈烈之撕斗再起。呜呼！

殊景既见，念聃子心生寒意，周身悚然。欲速离。遂慎问採蜜翁：此处方位乃何处也？翁苦笑曰：乾坤一隅也。东方玄野，华夏云川。东西千山相接，南北万岭脉连。诸地群峰于此交合，故而莫知此处之详。吾等採蜜，每入山必漫爬于山岩一月或数月，宿洞穴，食野果，凭路记方得归。因常见此山青羽之鸟撕斗且山顶烟雾频生，故名之青鹛内斗之烟山。

念聃子唏嘘连连，再三拱手礼谢採蜜翁。遂随其又盘曲数日方出深山。

己亥春，贾越云忆多年前所历诧事嗟吁而撰。（赋文毕）

贾越云画作:烟山森渺图

贾越云书法: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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